信州城厢军营中,忙乱成一片,各军也在做着出师的最后准备。相比与各处的忙碌,帅帐之中的统帅,江东提刑、江西招喻使,谢枋得倒轻松了下来,在营帐中手拿着一卷书,一边品茗,一边翻看着。看到得意之处,不由吟哦出声。
“大人颇似东山谢安石啊。”静坐一旁的次子谢定之突地轻笑道。
“苏老泉曰: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需知每临大事需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定儿,你心始终不定,又何能虑远。”谢枋得摇摇头道。
“是。儿子这几日一直念着安仁之事,晚上睡也睡不好,确实是有负父亲给孩儿的定之之名。”谢定之自嘲道。
“哎,你啊。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何须多虑。”谢枋得叹息了一声,将手中书放在案桌上。
“大人,蒙元势大啊。不论是江州的吕文焕、吕师夔叔侄,还是现在江南西路的武秀,都不是我区区数千乡兵可敌的。儿子这几日始终盘算着,总看不到希望。”谢定之叹道。
“定之啊,又何须多虑?”谢枋得摇了摇头,“吾等既受皇命,尽力行之即可。纵然不敌,有死而已。前日我吟得的一诗,你可还记得?”
“那读孩儿自是记得的。”谢定之点点头,吟道:“万古纲常担上肩,脊梁铁硬对皇天。人生芳秽有千载,世上荣枯无百年。”
“就是如此啊,我等谨字忠孝二字即可,其它的又何须在意。咱们谢氏,世代忠义节孝,但知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可往矣。”
“大人之志,儿子自然知道,儿子也愿与大人同死。”谢定之点点头,“形势如此危及,朝廷社稷且在旦夕之间,若能击退蒙元,守得抚、饶、信三州之地,也可为朝廷保得江东一隅之地。儿臣近几日一直忧心于此。”
“尽人事,听天命可也。”谢枋得叹息了一声,“事情也非没有转机。吕常山(吕文焕)死守襄阳六年之久,兵尽粮绝始投蒙元。吕虞卿(吕师夔)与为父相善。前些日子,为父曾赴江州,可惜未能得见吕家叔侄。此次,为父当去阵前见吕虞卿。若能说得吕氏叔侄返正,则蒙元江路断绝,必不敢南下临安,如此则东南大事可定。”
“吕文焕自襄阳换敌以来,招降沿江旧部,至我大宋江防一空,蒙元大军得以沿江而下,无入无人之地。。蒙元对其十分信重,恐其人积重难返。”谢定之皱了皱眉头道。对父亲一直抱着的招返吕氏叔侄的想法,他是不大抱希望的。
“为父又何常不知。但存万一之想而已。”谢枋得叹道。
“大人还是歇息一会会吧,明日就要出行了,儿子出去看看。”父子俩沉默了许久,谢定之起身道。
“无妨。外面之事,自有人操持。”谢枋得摆了摆手,突地又道,“铅山陈远处可有消息?”
“陈远领乡兵500,已乘船前往安仁。据其估计,明日午后即达安仁。”
“嗯。不错,还知道军令森严。”谢枋得点点头道,“若非其遵令前去,为父就不得不便道前往铅山一趟了。”
“陈统领对朝廷还是甚为忠心的。其部经过数月操练,士气高涨,战力远超一般乡兵。此人当为大人一大力助。”谢定之道。
“却也未必。”谢枋得摇了摇头,“商贾之人,最擅投机取巧,哪有什么忠义可言。吾观陈远其人,甚有野心,虽然满口忠义,嚷嚷勤王,但其神情,对朝廷毫无忠孝之人。永平矿中,竟敢擅杀官差,即可知其心中无朝廷之心矣。此等之人,若于太平之时未尝为良吏,乱世之中,亦当如孟德一般,为乱世一奸雄。”
“那大人何不及早除之,又为何输其兵械,允其征发乡兵?如此岂不更为难治?”谢定之奇道。
“若在平素之时,为父岂能容不得他,必然引大军征诛。但于此时,却不得不容他。他招聚千余亡命之徒,若然急切图之,必至地方动荡,急切难下,坏我江东抗元之大事。如今他即出兵,犹如鱼离水中,虎落平阳,我可轻易驱之于蒙元相抗,若不听从驱使,我也可从容处置了他。”谢枋得得意地道。
“大人,以儿所见,这陈远未必就有反乱之心。而且,铅山处甚有其徒几百人,若公然处置于他,其铅山余部必然扰乱,反乱我大军后路。且使各方豪杰犹疑,不敢前来投我。”谢定之告诫道。
“此事,自然看他。若在帐下,拥兵不前,听令不遵,吾以军法处之,理所当然。”谢枋得淡淡道。
两人正淡着,一名年青幕僚走进门来。此人姓陈名羍,字兄武,安仁人,是谢枋得闲赋弋阳家中结交的忘年之交,能文能武。投入谢枋得幕下,帮谢枋得处置军中及机密事宜。
“克武,饶州方向可有消息传来。”谢枋得问道。
“回大人,已有消息传来。蒙元万户武秀领汉军五千,自江南西路而来,兵进抚州,诸县纷纷请降。安仁令李景也在其中。”陈羍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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