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很大,大得光怪陆离。
能人异士混杂在普通人中,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不同——毕竟不是凡人,气场精貌和常人总是不一样的。
譬如支道安。
和他站在一块,愤世嫉俗的人能立马宽容忍让起来,抑郁的人喜笑颜开。
世人只要听说“支道长”,脑子里就幻想出一个和颜悦色、白衣飘飘骑着仙鹤的清俊道人形象。
像他这种特异人物,其实是不常出山的,所以多数不为世人所知。
支道安是身份摆在那,他不出山别人也知道他的名号。
毕竟当道士的世家子实在是太稀奇了,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管,非要去山上当野人。
好在他也不是瞎玩,一手命理算得挺准。
但大家不知道除了支道长外,还有哪些飞天遁地的奇人。
倒是听说他有一个师父,却不知他师父姓甚名谁——这人像个暗淡的符号,书上也没有半个字提到过他。
淡漠得好似无足轻重,又像这世间没有这号人。
若去街上问,支道弃是何方神圣?
没有人答得上来。
*
贺寅提笔写回信,吩咐齐伯蕴去查支道弃,以及管祈在莽山的生活遭际。
支道弃神神秘秘,大概是查不全的。
好在他徒弟支道安下山了,贺寅便在信中多添一笔,让人去南楚找支道安询问情况。
支道长能透露多少,得看支道弃道行有多高。
若高得支道长不敢说真话,那……
那就当管祈倒了血霉吧。
贺寅把信纸卷起来,朝金雕瞥了一眼。
这小畜生降落时支棱着爪子分明是要抓破他的肩膀。
眼下却一脸呆萌的收好爪子,窝在金卯怀里叼着三颗石子傻玩。
它时不时仰起脑袋瞧瞧金卯,嗲着嗓叫唤一声。
几根黑色扁毛翘在屁股上,仔细一看,竟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细光!
花里胡哨。
不像只雕,倒像只成了精的野鸡。
这孽畜冲贺寅翘翘屁股,又冲金卯叫唤一声。
叫一声金卯就亲它一口,泛着粉晕的指尖轻轻在它脑袋上顺着毛,从头顶一路顺到尾羽。
贺寅突然觉得它很碍眼。
眼看着金雕就要往金卯脸颊啄去,贺寅一把捏住鸟嘴。
他沉下脸:“上哪吃完耗子来,就往他脸上凑?再有第二次仔细你的皮——”
“它又不懂,你说它作甚?”
金卯抱着金雕维护一声,把贺寅的信看了一遍,问道:“齐伯蕴问你能不能开寝房门给它俩进去,你怎么没回呢?”
贺寅淡淡道:“忘了。”
“忘了就补上啊,你装信作什么?”
贺寅把金卯的话当耳旁风,把信塞进骨筒盖好。
金卯伸手拿过骨筒,倒出信,提笔回覆齐伯蕴。
贺寅瞧着那娟秀的字,不悦道:“府里的人都跟着你一起惯它们,你让它俩进去,底下的人又管不住,指不定就把寝房弄成狗窝了。”
金卯停笔把墨迹吹干,将信捏在手里,望着眼巴巴的金雕。
“小鹰它们很乖的。”他在金雕下巴勾了两下,“这次一走,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回天宁,你让着它们一点。”
贺寅双眸一睁:“我还没让?我媳妇不是抱着狗就是抱着鸟,我得哭天求地他才能抱我一下呢!我可有道半声不满?”
金卯:“你现在不是正在撒野么?”
“……”贺寅目光幽怨的看着金卯,“对,但凡你多心疼我一点,我也不至于和鸟过意不去。”
金卯忍了忍,忍不住挠了他一爪子:“又犯病了?”
“我好着呢。”
“好个鬼,你皮痒着呢!”
贺寅:“啧。”
骂人也细声细气的,痒得人心上像有一根羽毛来回搔。
贺寅怪稀罕他这腔调,狡黠的笑起来。
“我错了,我让着它们,回头给它俩各找一个媳妇,生两窝崽子,你轮流抱,天天抱。”
金卯气笑了:“又说鬼话,它们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呢。”
贺寅捉住鸟腿,把骨筒绑上去:“不小了,找媳妇就得趁早,像我便是如此,打小就知道自己要娶谁。”
金卯:“……”
得,说了半天,还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金卯扶额无奈一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人家比你开窍晚的,现在都不玩布娃娃了。”
就贺寅玩。
而且玩得有滋有味,丝毫不在意自己那个身高年纪,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布娃娃有什么违和感。
那些布偶都是他亲手缝的,大大小小缝了十个,塞了一床。
搞得金卯抻不直脚。
要不然就是雕木偶,玩泥偶……小孩子爱玩的他都喜欢。
然后走哪就把“金卯,是我的”标语写到哪。
他那手字凌厉逼人,大家都认得,尴尬得金卯不停跟在他身后狂擦标语。
他抱着手臂瞧着金卯忙活,讨打说道:“擦,使劲擦,本来就是我的,全天下都知道。”
但这人一看到下属和百姓就摇身一变,又是高冷精干的樊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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