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寒的刀刃抵在脖子上,金卯僵住了。
刘档头脸色一变。
若放到平时,他绝对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哪里会管人质死活?
可金卯不一样,这人背后有樊川王府撑腰不说,还有一个老顽固的天下座师。
倘若今日不管他的死活,不出今晚,刘家老小就得给他陪葬。
电光火石之间,刘档头喝止众人:“都停下——”
众人急忙停下,警惕的望着小顺子。
小顺子环视一周,在金卯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不伤你,出了北城就放你走。”
金卯没吱声。
小顺子看向众人,冲刘档头笑道:“刘二哥,我手上这人的命值不值你徇私一回?”
刘档头寒声道:“你敢伤他,樊川王必会揭了你的皮!”
这就是放水的意思。
小顺子心领神会,押着金卯缓缓退出包围圈。
“叫大家都回去吧,天天追着我跑是怎的?海寇是海寇,我杨顺乃是大雍的良民。”
刘档头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杨顺早死了,你是金珠!”
金卯忽然瞋圆双目。
金珠?
背后这人,是那个两岁时抱着书啃,一脸邀功的向他说自己是读书人的小金珠?
金卯进文书房后,曾借着职位之便寻找金珠的下落,费了几番周折,才得知金珠早已烧死在南风馆。
可恶的是,把这个消息递给他的人正是小顺子!
金卯气笑了。
这小混账当初骗得人差点得心绞痛,还没事人似的给他递了一块帕子,叫他节哀顺变。
节个屁的哀!
混账东西不配!
小顺子,也就是金珠,没敢看金卯的表情。
他瞥了刘档头一眼,很讨嫌的说道:“刘二哥,你这般生气,是因为你的的情敌也叫金珠么?”
刘档头被他气得要死。
金珠见好就收,卷着金卯跑出北城。
两人来到一处破屋子后,金珠松开手,躬身谢罪:“金公公见谅,他们要杀小的,小的也是迫不得已。”
话音刚落,金珠肩上就挨了一爪子。
金卯憋着火骂道:“咒自己死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办法的事。”金珠直起身,看着那红着眼眶把脸别开的人,“小公子。”
“闭嘴!”
金珠乖乖闭上嘴。
他把人气着了。
两年前他把自己假死的消息递给金卯时,便料想到谎言被戳破这天了。
金珠等他缓了一会儿,说道:“金珠不死,世上便没有小顺子。”
垂着睫毛:“现在小顺子死了,金珠只能在这种场面中见您。”
金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恼怒片刻,问道:“你这样做,总得有个缘由。”
小少年清秀的脸上突然有些难堪。
金卯看到了,闷声道:“不方便说就算了……”
“我杀了很多人。”金珠脸上发白,轻声说道:“他们虐打萧大人,后来萧大人死了,他们便把矛头对准我,那些死在大火里的畜生,都是欺负过我们的人。”
金卯心口一裂,满腔酸楚涌上喉头。
少年笑容苍白:“十四岁那年,老鸨命令我去接客,说是有个男客点了我。男客说要包我一辈子,可他长得太难看了。”
“那晚,我初夜囫囵熬过去了,馆子里的酒水里全被我掺了药,我趁男人不备,在他心口上扎了一刀,这是他碰我的代价。”
“我提着刀出去,把那些得欺凌过我们的人全杀了,杀人偿命,我不能再用这个身份活下去了。”
金珠眼底红着,却没有泪意,只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狠劲。
“杨顺是个大嘴巴,他打骂人的闲暇里,把自己的生平抖得一干二净,我全都记住了,便用他的身份活下去。”
金卯:“为何进宫?”
对方轻轻说道:“我进宫是因为萧大人庇护了我几年,那几年我一丁点儿伤都没受过,有次老鸨的儿子要拿开水烫我,萧大人用身子替我挡住了,他说大人就是要保护小孩不然怎么能叫大人,他还说对不起我们,是他和金相害了大家。”
“金相是个力挽狂澜的治世能臣,他唯一的错处就是长于谋国,短于谋身,所以那时我就知道,害我们的不是金相和萧大人,而是上位者对权利的控制欲。
那位要杀鸡儆猴,要拢权专政,单单死一两个人是无法让帝王确立那无上威严的,所以金家、君家,许多和金相有来往的人家都遭殃了,我有萧大人护着,我很感激他。”
“他死时,我说过会保护你。”
“就算我无能为力抗衡不了那些该死的天潢贵胄,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一把,这是对萧大人庇护我的回报。”
金卯喉头呛痛的望着这个挺直背脊的少年:“我若是不问你,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对,这种伤心事听他做什么?”
金卯瞪着对方,对方闷了一会儿,改口了:“没有恰当的时机,我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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