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淑艰难道:“活不了多久了,不消浪费力气咳咳去、去做这些东西……”
阊阖闷坐在一边。
“好死不如赖活着,吊住半口气,能活一天就赚一天。”
君淑摇了摇头,看向君茗,嘶哑道:“茗儿,你身上有股侧柏味,去明溪了?”
她半身不遂,好似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掐死的病猫,君茗却像被拴着狗链子似的,老老实实道:“是,我决定与贺寅合作,杀了老皇帝!”
君淑惊骇的看着对方,肺部又发出吓人的嘶鸣声。
她强行坐起来,宛如爬满蜈蚣的脸上剧烈抽搐,从枕边捞过一张纸,边咳边写起来。
“那小魔头手眼通天,你与他合作,非但杀不了老贼,反倒会受其掣肘!”
君淑把纸递给义妹:“去绩溪找萧完,他一定知道那小魔头的弱点。”
“他的弱点不是金家?”君茗摸着头道,“他喜欢金卯那个小太监呢,要是被金卯知道,当年是他害得金家满门抄斩,那还了得?”
君淑摇了摇头:“此事尚不咳咳——”
自从她怀着身孕从锦衣卫手下逃出来后,身子就败下去了,这才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阊阖扶她躺回床上。
君淑喘息半天,才说道:“你打算用这个把柄牵制他,却不知此中真假难辨,九岁的小儿,如何能击垮金家?”
“难道不是他?义父亲口说了,是贺寅把谋反罪加在金家头上的。”
当年金家倒台,牵连了三百多家,几千号人被拉上断头台。
君家家主被抓之前将君茗丢出去,向她说了这番话。
君淑:“如若此话当真,你早就被贺寅杀掉了。”
君茗抠了抠脑袋:“头大,那我岂不白跑一趟?”
阊阖板着脸,语气生硬:“你没有白跑,你以后还得替他效命,当他的狗。”
“……”君茗缩了缩脖子,“我跑还不行么?”
“跑得过销金窟的判官?”
“别吵,”君淑虚弱道,“为今之计,只有去绩溪赌一把嗬……”
*
金卯醒来,腿像被针扎似的。
崔兰叫人给他送了一套粗布薄衣,和他在永巷穿的一模一样。
东方才泛开一点天光,金卯就收拾好了。
他用冷水洗过脸,生了一炉火,去厨房为贺寅端早点。
贺寅不知所踪,他就把早点放在小炉上蒸着,站在殿外守门。
有人穿过月洞门,径自向他走来。
“他昨晚荒唐到何时?”
金卯轻声道:“奴婢不知。”
萧抟来到他面前,讽刺道:“意思是你晕过去了?”
金卯低着头:“奴婢不知。”
“呵。”萧抟动作温柔地为他将垂下来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低语道:“金卯,你要管好自己的心,千万别妄想他会垂怜你。”
他轻轻抬起金卯的下巴,拇指在那带着淤青的唇角别了一下。
“知道礼部侍郎么?”
金卯移开脸,往旁边退了一步,恭敬道:“陈大人十五岁中探花,如今二十岁就入选礼部侍郎,是个顶好的人。”
“你见没见过他?”
“回大人,见过。”
萧抟要笑不笑:“既如此,你就该知道你这张脸和他长得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我两人给九皇子当了十多年伴读,你猜九皇子看着你的脸时,在想谁?”
萧抟、陈阙,这两人是贺寅的心腹。
那一世贺寅登基后,立马就封陈阙为丞相,领侍中,可随时出入禁闼。
据说陈阙深得帝心,时不时被贺寅牵上御榻同眠,伺候他们的内侍进去时,全得低着头,生怕看到什么香艳的场面。
金卯是不信这些传言的。
直到陈老太君七十九岁大寿,他替崔滁去送礼,看着那对君臣携手在花园中游玩,贺寅随手就摘了一朵芍药别在陈阙头上。
当时金卯在人群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坐在永巷那个破房间里时,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白得像鬼。
金卯垂着睫毛,把所有神色好好的敛在那双秋水眼中,声线清晰冷静:“奴婢不知。”
萧抟:“笨点也好。”
金卯在门外候到天黑。
贺寅没回来,他就不能先用饭,崔滁忙了一天才抽出一点时间,带着两个肉夹馍来看他。
“快吃。”
金卯躲去角落里,吃了小半个馍馍,崔滁叹息一声。
丢了名声,又出了人命,能吃下东西才怪!
他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盒子,挖出一点金疮药细细地抹在那青紫的嘴角。
“别因为这点破事就糟蹋自己,人还得自个爱自个,等别人来心疼你,要等到何时?”
金卯望着膝盖。
崔滁脸上有些忧色:“长陵公主性子要强,约莫不会放过你。”
金卯细声道:“我没招惹她。”
“……”崔滁沉默片刻,将药盒子塞在金卯怀里,低声耳语:“她心里有气。前些年秘密处死了几十个人,这些人里,你可认识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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