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将御辇的帘子掀开,朱载坖从里面走了出来,张敬修顿时呆立当场。
张敬修是万历六年的进士,根本不认识朱载坖,但看到这个人穿着龙袍,却不是当今陛下,大惊失色。
他当即挡在卧室门口,厉声问冯宝:“冯公公,此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冯宝无奈,只得和朱载坖一起,将穿越的事儿解释了一遍,张敬修仍然不敢相信,就听得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请陛下、先生和冯公公进来。”
“是,父亲。”张敬修退回卧室,仍然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几人。
朱载坖一进卧室,看到侧身卧在床上的张居正,此时的他已骨瘦如柴,看起来又苍老又可怜,不禁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他走上前两步,抓住张居正的手,哽咽着说:“张大人,你还好吗?”
张居正刚刚其实也不相信,驾崩了好几年的先帝竟然能死而复生,从他们进来起,他就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朱载坖的一举一动。
很多年前,他就是裕王府的侍讲,对朱载坖了如指掌,此时已经完全确认,这人就是先帝没错。
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朱载坖和冯宝按住。
他因痔疮做了手术,不能仰卧,只能趴着或者侧卧,此时,他侧卧在床上,看着朱载坖,老泪纵横:
“陛下,微臣怕是不行了,不能侍奉陛下了。”
朱载坖看着苍老的张居正,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阁老?
“张大人,没事儿,你的病会好的,朕带了神医,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江风走上前来,对着张居正躬身一礼,“江风拜见张阁老。”
张居正看看这个年轻人,刚刚他在卧室内,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问道:“江先生,你可知老夫还有多长时间?”
江风没有说你只有两个月寿命了,而是笑了笑。
“张阁老放心,有我在,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详细询问了一下病情和治疗过程,果然,就是痔疮手术引起的并发症。
他大手一挥,取出几盒头孢,几支红霉素软膏和几支痔疮膏,让张敬修现在就给张居正把头孢服用了。
然后他们几人来到院子外面,让张敬修给他在外面涂抹红霉素软膏,又在里面放了一支痔疮栓。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回到卧室,张居正冲江风笑笑,“多谢江先生,我感觉好多了。”
江风笑道:“如果三天之内,有明显好转,那就没问题了。”
他又搜索了一下痔疮手术之后的注意事项,跟张敬修一一交代清楚,他这才回答张居正前面的问题。
“张阁老,不瞒你说,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将在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病逝,你死后,陛下为你谥号文忠,赠上柱国。”
对于文臣来说,文忠是仅次于文正的最高谥号,张居正一听,又是老泪纵横。
“皇恩浩荡,微臣感激涕零,感谢陛下知遇之恩。”
江风当然不会告诉张居正,你死后朱翊钧那个混蛋差点把你开棺鞭尸,还害得你家差点断子绝孙。
如果张居正知道他死后,万历皇帝会那样对他,估计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换一个皇帝,或者造反。
毕竟,他大权在握,有心算无心,不是没有可能。
江风对张居正说:“你先好好养病,朝政的事儿你不要操心,只有你身体康复了,大明朝才有希望。”
“太祖也过来了,我们住在原来的裕王府,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几人告辞,江风启动穿越大法,原地消失,朱载坖坐上御辇,回到御书房。
御书房内,李太后还在苦口婆心地给朱翊钧摆事实讲道理,朱翊钧也渐渐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看到朱载坖回来,李太后赶紧迎上前来,又是好一阵唏嘘,然后才问:“陛下,你说太祖不会真的废了皇儿的皇位吧?”
朱载坖看了看李太后,他知道她的心思,谁要废了她儿子的皇位,不管是谁,她都会跟他拼命。
“你千万不要想着太祖只有四个人,废不了他的皇位,你是不知道那个江先生的厉害。”
他压低声音,对李太后和朱翊钧说:
“只要他告诉张居正,在他死后,你是怎么对待他和他的家人的,你觉得张居正会怎样做?”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拍了拍李太后的肩膀,笑道:“江先生说了,张居正对大明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你们不准有任何猜忌。”
李太后说:“陛下放心,这一点臣妾明白,皇儿也明白,一直都对张先生信任有加,全力支持。”
朱载坖又看看朱翊钧,沉声道:
“立威有很多方法,杀人立威只是其中最笨的方法。大明积弊两百年,各种矛盾加剧,要想改革本就不易,势必得罪太多的既得利益者。”
“张居正的改革,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从皇帝和大明将士社稷来看,他是一个大功臣。”
“就这样一个有大功于朝廷的人,你清算他,势必会寒了那些忠臣的心,而那些反对他的人,也只会觉得你是一个昏君。”
“这也是在立太子的问题上,满朝文武坚决跟你作对的根本原因。一来他们占据大义名分,二来跟昏君对着干,就可以让他们名垂青史。”
朱翊钧这才恍然大悟,虽然此时的他,还没有下清算张居正的决定,但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他想想张先生对他的关心和教导,想想他拖着病体还坚持处理朝政,自己却在他死后就清算他,顿时有些脸红。
朱翊钧继续说:“当皇帝是一门学问,也是朕身体不争气,没有机会好好教导你,也难为你了。”
“看太祖的意思,是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你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谈,你先回去吧,朕和你母后再谈谈。”
朱翊钧起身,对朱载坖和李太后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李太后看看朱翊钧走远,立即扑倒在朱载坖的怀里,朱载坖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突然,他想起江风的话,让他三个月之内禁止女色,想想自己36岁就英年早逝了,立即放开胳膊,对李太后说:
“贵妃,朕最近身体不太好,江先生给朕开了药,要朕禁止女色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朕再来找你可好?”
李太后虽然心中某火焚身,但陛下既然这样说了,也只能强压下去。
“陛下身体最重要,臣妾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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