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秦溪!!”王衍惊愕不已,大叫道:“快来人呐!有刺客!!”
“别喊了。”
司马越反倒十分淡定,已从初时的震惊中回转,嘲讽般道:“王衍,你躲在那角落里看不见,这院里但凡能喘气的,已经死绝了。来人?谁能听见?”
王衍骇然,牙关打颤,厉声高喊:“秦溪,相府行刺乃死罪!你知不知道!”
此刻的谷仲溪早已不是当初不愿杀人的少年。历经多场生死战斗,遭遇数次伏击,谷仲溪的内心对杀伐之事已然麻木。听闻“死罪”二字,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根本不理睬王衍。
毕竟这令牌是东海王的令牌,伏杀之事,司马越脱不开干系。
“你是东海王司马越?”谷仲溪冷冷道。
“不错。少侠,本王便是司马越。”
司马越毫无畏惧,甚至还带有一丝笑意。
“受死吧!”
谷仲溪丝毫不愿多耽搁,内心隐忍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长剑轻鸣,一招绝云飞刺。
然而司马越却不闪不避,面有惋惜之色,一声轻叹,泰然面对剑锋,不退反进。
谷仲溪吃了一惊,剑锋生生在司马越面前一尺处停下,剑尖稍偏,司马越只觉脸上一丝刺痛,抬手一摸,乃是剑气已划过面颊,鲜血渗出。
“少侠好功夫!”
司马越微笑称赞。
“你为什么不躲!”
谷仲溪目光中满是愤怒,但司马越敏锐地捕捉到其背后的一丝犹疑。
“我司马越自问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问心无愧,自然无需躲。若今日死于少侠之手,那便是我命该绝罢了。”
谷仲溪脸上肌肉抽动,一声冷哼,反手将怀中令牌甩在地上,剑尖仍指着司马越鼻尖,冷冷道:“十二名上品宗师杀手,只为取我性命,你可真是好手笔!”
然而司马越闻言万分讶异,满是疑惑,瞥了眼地上的令牌,又转身向王衍看去。
王衍立即头摇的如花棒一般:“不是我做的!”
司马越沉吟片刻,泰然面对谷仲溪道:“秦少侠,此事我不知情!”
谷仲溪怒道:“令牌在此,铁证如山,你还狡辩!!”
司马越笑道:“这令牌确实是皇族宗室传令之物,但并非我司马越独有,数量也并不稀少。如今我大晋战乱纷起,一天下来十余道军令皆有可能,少侠怎能凭借这样一块令牌就认定是我所为?”
谷仲溪只觉得脑袋一蒙,内心隐隐察觉事有蹊跷,但仍厉声道:“除了你,谁麾下还能有如此多的上品宗师高手!”
谷仲溪手中长剑一挥,一滩血渍不偏不倚甩到王衍脸上,吓得王衍又是一哆嗦。
“你们二人私吞睿王献给陛下的军器,又想瞒过世人,便故意放我离开,再暗地遣人将我抹杀掉,是也不是!”
司马越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谷仲溪脸色愈发冷峻,狠狠盯着面前之人。
“且不说我麾下都没几个到宗师境界的将领,单说吞了司马睿几车军器的事,你又如何得知,他当真是真心想献给陛下?洛阳本就无兵,要军器何用?能数次救洛阳于水火的,除了我司马越,还有谁?”
这一句抗辩令谷仲溪内心的杀意彻底崩塌,紧握长剑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司马越当然看在眼里,又向前走了两步,顶在剑尖上,坦然道:“秦少侠欲杀我便杀吧,有此令牌为证,反正也是皇族所为,以我司马家的血消弭少侠心中的仇恨,也不算杀错。只是我死了之后,我大晋的国门谁来守……”
司马越忽然振声道:“王司徒!”
王衍又一哆嗦,立即恭敬道:“臣在。”
“我死之后,十万将士交付你手,请务必将军权交还陛下!”
“是!”
王衍立即会意,一时竟唏嘘不已。
谷仲溪挑了挑眉,干笑一声,唰地收剑入鞘:“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二人一唱一和,演什么演!我姑且信你的解释,这颗人头,就寄在你脖子上!”
说罢,谷仲溪转身便走。
“且慢!!”这节骨眼上,一直苟伏着的王衍却突然跳出来。
谷仲溪脚步一顿,冷冷道:“王司徒还有何事?”
王衍居然一改先前的萎缩,直接走到谷仲溪身边,指着他手中银鞘长剑道:“是我妹子怂恿你来的吧?”
谷仲溪闻言愕然,回身死死盯着王衍。
然而从王衍的神情上,看不出在说假话。
王衍读到谷仲溪面上的惊疑,在这一瞬间,名士的风采忽然又回来了,袖袍一挥,淡淡道:“不错,毒宗的四娘正是舍妹王芙。逍遥阁能占据那样得天独厚的位置,受一众朝官青睐,自然也少不了越王殿下和其盟友的资助。但毕竟舍妹因我的缘故在先年遭受仇家追杀以致毁容,这一辈子的苦,是我欠她的,她想杀我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在下实不忍秦公子不明不白被人当刀使。”
谷仲溪一声冷哼,并不答话,返身大步出了屋子,略一提气,直飞而上,消失于茫茫黑夜。
“走了吗?”司马越问道。
立在门前的王衍正仰望天空,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只有厚重的黑云。
“走了。”王衍喃喃道。
背后却突然扑通一声,王衍急回头看去,见司马越已然瘫倒在地。
王衍大惊失色,急奔去扶住司马越道:“丞相受伤了?”
司马越不住摇头,直指着自己的双腿,剧烈喘息:“腿……腿……软了……”
荥阳城外。
一株已经枯萎的大树上,一个玄色的身影孤寂而落寞地坐着,低头看着下方偶尔甩一下尾巴的漆黑战马。
王衍准确地说出四娘的名字,这一节应该没有假。
然而今日四娘并未对谷仲溪明白地指出是王衍策划了这次刺杀,只是出于毒宗的安危要与谷仲溪划清界限。
这柄银鞘长剑存在的意义,究竟只是为了让谷仲溪有一件保命的兵器,还是为了在对上王衍时,能救其兄长一命?
谷仲溪越发想不清楚,只觉得这次行刺背后必有隐情。
但现在这身玄色袍子上已然沾满血污。
也不知青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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