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贾母已经苏醒,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史湘云还是有些不放心,略带鼻音地问黛玉:“林姐姐,老祖宗又睡着了,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吧,外祖母的身体正在慢慢修复,所以才需要多睡觉,这样她才能更快地恢复。”
史湘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稍微减轻了些。
因为需要侍疾,史湘云她们又搬回了贾母的院子。趁着贾母睡着的功夫,黛玉还专门去探望了邢夫人和凤嫂子。
王熙凤那边倒是起了点小风波。
那日贾琏被一并带走后,那些小妾就有些不安分,还闹到了王熙凤那边。
但很快被青荷弹压下去,王熙凤更是让人熬了几副避子汤,给那些新纳的小妾们灌了下去。
黛玉知道之后,不禁想对王熙凤竖大拇指:凤姐果然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凤姐,就算不再像以前那么在乎贾琏,但依旧不可能容忍别的小妾生孩子,当然平儿是个除外。
两人聊到后来,王熙凤反倒安慰起黛玉:“好妹妹不用害怕,再怎么说王家还有我叔叔在呢。只要我们不参与谋反,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这么粗线条,让黛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王熙凤再次走回作死的路,黛玉忍不住又给她科普了一下权谋斗争,尤其“兔死狗烹”和“日月争辉”的残酷。
一席话毕,王熙凤原本还略带得意的小脸变得苍白,喃喃自语道:“不会真的这样吧……”
“谁又能说得准呢!既然琏二哥哥靠不住,你就得好好培养肚子里的这个。不然总仰仗那几十年前的功勋,又能撑多久呢?”
王熙凤听了低头思考了许久,最终赞同黛玉的话:“既然相公已经指望不上了,以后只能栽培儿子了!”
看着王熙凤的转变,黛玉心中既欣慰又无奈,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绝大多数女子的荣辱命运都维系在男人身上。
这样想着,黛玉走回贾母院子的步伐,格外沉重。
不过她没忘记,先拐到王夫人院子,去露个脸,毕竟她不会让人在礼数上指摘自己。
此刻王夫人院子里热闹极了。
黛玉猜测,没去老太太院子的人,都跑到这里来献殷勤了。
她原本只是想来走个过场便离开,谁知道倒是王夫人不肯轻易放过她。
“你这丫头,现下正是多事之秋,怎么还到处乱跑?你应该待在自己院子里才是!”
黛玉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常礼:“外祖母昨儿昏倒了,清晨我去看过外祖母,又顺路去了大舅母的院子。早上听说,二舅母昨日听到消息也差点晕倒,这才来探望一二。”
王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语气中的责备更甚:“是谁舌头这么长,传这样的瞎话!”
黛玉带着得体的微笑,环视王夫人内室一圈,淡淡说道:“是呢!我看二舅母气色极好,就知道一定是雪雁那丫头听错了,定是那些爱嚼舌根的仆妇们胡言乱语。等我回去,必定会好好教训那些丫头,不要听风就是雨,平白动摇了人心。”
黛玉的态度恭敬不失分寸,言语间也滴水不漏,一点挑不出错儿。
“既然二舅母身体无恙,那我就放心了。这便不打扰舅母休息了。”
说完她又是微微福身,施施然带着丫鬟们离开。
王夫人看着黛玉的背影,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悦,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忍下。
围坐在一旁的婆子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听出了两人语气中的火药味。
一时间都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言。
王夫人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站着侍奉的李纨身上,冷冷说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不必在这伺候,回去吧。”
她只差直接说:你别站在我这碍眼了。
李纨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对黛玉的感激油然而生:如果不是黛玉的到来,自己恐怕还得在王夫人的房中继续站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她可不敢像黛玉那般,只是半礼。她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然后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走到一半,她还隐约听到王夫人不满的抱怨声:“给珠儿娶这个媳妇,真是后悔,若不是当初老爷坚持……”
后面的话,李纨就听不清楚了。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不知什么时候,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的泪珠砸在自己深色的绣鞋上。
她不敢停留,生怕被王夫人注意到,退出厅堂之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王夫人的院子。
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小声抱怨一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黛玉一行人离开王夫人的院子,蓝蕊见周围再无旁人,终于忍不住,小声对黛玉抱怨道:“雪雁才不会听错呢!姑娘刚才怎么不同舅夫人说呢?”
黛玉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与她多说作甚?争辩出谁是谁非,又有何意义?
凤嫂子那边,许是先前被院里的那些女人绊住了手脚。等她想来,就会想法子说服邢夫人去照顾外祖母。
迟个一时半会,还能说是遇上事忙忘记了。但若是一直不去外祖母那侍疾,甚至连面都不露,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两个舅舅只是暂时被关押起来,又不是真的获罪。等一切恢复原状,现下发生的事情就会慢慢凸显出来,一点一点消磨掉他的耐性,直到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黛玉说着,凑近蓝蕊的耳边,突然发出“嘭”的一声,把专心听她长篇大论的丫鬟们吓了一激灵。
“哈哈!”黛玉恶作剧成功,开心地笑了起来。
蓝蕊被黛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直跺脚:“姑娘!不带你这样捉弄人的!”
黛玉笑得更欢了。
她也是故意这样逗弄她们,好让气氛轻松一些。
然而,即便是黛玉故意插科打诨,丫鬟们还是将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她们知道,黛玉说的话,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果然,黛玉姐妹几个用过午食之后,邢夫人和王熙凤便带着圆姐儿来到贾母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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