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外面是不是有人?”
“都这个时候了,凭他是谁。二爷今儿挨了打,好不容易才睡下,要是再有人来,岂不是要吵醒二爷?别理会。”
史湘云透过门缝,听着里面的声音,特别是后面那个冷漠的语调,气得她小小的身子都发起抖来。
她回头看向黛玉二人,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急的。
黛玉吩咐白芍道:“进去把门栓抽出来,丢远一点。”
“是!”
白芍应声,迅速走到远处,后退几步,像一只灵活的山猫,助跑几步一跃而上,消失在了墙头。
史湘云的小嘴张成了O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就在这时,她又听黛玉说:“记住,这门是她们自己忘记拴的,别说漏嘴了!”
她乖巧地猛点头,眼中闪烁的崇拜仿佛要将夜空照亮。她站在门边,满怀期待地等着,想要第一时间就看到白芍的出现。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史湘云试着轻轻一推,门板发出吱呀一声,便缓缓开启。
只是几人还没走进去几步,就听到院里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
史湘云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委屈地说道:“鹦哥姐姐,是我啊!我见门没有关紧,便推门进来了。”
她越想越委屈: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翻墙到前院,先是被那些丫鬟阻拦,好不容易进来了,又被这样责问。
黛玉看着眼前的鹦哥,这个差点要成为她手下的丫鬟,脸上的天真和温顺没剩下多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耐。
“鹦哥姐姐,我和云妹妹听闻表哥受了伤,特意带来上好的棒疮药。涂上这药就不会那么疼了。难道连让我们进去说句话都不行吗?”
鹦哥咬了咬嘴唇,有一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让几人进来了:“二爷才迷迷糊糊睡下,只怕睡不了多久,就又要醒了。”
黛玉仿佛没听出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自顾自说道:“我和迎春姐姐都是陪云妹妹来的,她自知连累了表哥,所以特意来赔罪。”
鹦哥将几人送进正院后,突然回过神:“不对啊,太太回去后,大门就上了锁,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瞥了眼史湘云她们的方向,脚不自觉在地上碾了几下,然后朝院门走去,显然要去询问一番。
这院里,丫鬟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过黛玉没打算插手。
这是贾宝玉的院子,自己多管闲事,反倒会让王夫人将目光又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可不打算惹这样的麻烦!
至于史湘云,就算父母双亡,但她也是史候府上的大小姐。只要史家不倒,她在贾家便不会难过。
贾宝玉这院子是座小两进的,小巧玲珑,但五脏俱全。
史湘云一进门直奔贾宝玉的正屋,黛玉和迎春则施施然跟在她身后。
黛玉还是头一回来贾宝玉的内院,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这里的布置还没我的梨香院精致呢,也不知道上夜的丫鬟婆子哪去了,院里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
迎春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也摇了摇头。
她们走进正房时,史湘云已经和麝月聊得火热。
见她们二人进来,麝月略带歉意地向两人行礼:“姑娘们这个时候来,恕我们招待不周了!”
“我们是陪云妹妹来的,不用管我们。表哥还好吗?”
麝月一直觉得林黛玉这个表姑娘待自家二爷有些冷淡,没想到这次她还会关心二爷的伤势。
“多谢姑娘关心,我正在和云姑娘说呢,二爷挨了十来下戒尺,并不严重。”
史湘云见黛玉两人进来,才有些扭捏起来。她从袖口里取出那盒金疮药,塞到麝月手里。
“这是……下午我听到消息,派人去外面寻的、上好的金疮药。那家药铺是我家惯常去的,你只管放心给爱哥哥用。”
“多谢云姑娘!”麝月感激地收下了药膏。
至于会不会用在贾宝玉身上,黛玉并不在意,能用上反倒是他贾宝玉的福气。
由于贾宝玉刚上过药,史湘云也不方便进去,只能在正厅里和麝月聊了许多关于贾宝玉的情况。
迎春微微靠近黛玉,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没看到他们你侬我侬,多可惜!”
“怎么,你想看?”
也许老天都不想让迎春如愿,正当三人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宝玉在里面闹了起来。
“哎哟,疼!人呢?快来给我打扇啊!”
麝月也顾不上黛玉三人,急忙走进卧室,边走边哄着宝玉:“二爷,天气还不算热,现在打扇您可是会着凉的!”
然而宝玉并不领情,他嚷嚷道:“你出去!换一个愿意给我打扇的来!”
很快,在隔壁休息的丫鬟们都纷纷涌了进来,史湘云见状也跟了进去,黛玉想拦都没拦住。
“哎哟!云姑娘,您可不能进来!”
小红惊呼一声,赶紧将史湘云推了出去。史湘云离开卧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红晕。
卧室里的丫鬟们很快分成了两派,一边是想给宝玉打扇的,另一边则是听从王夫人命令,不让打扇的。
双方争执不休,而宝玉则趴在床上哭嚎不止。
听到这些杂乱的声音,史湘云回过神来,将那白花花的一团抛到脑后。
她站在垂花罩边,对里面喊道:“麝月姐姐,快给爱哥哥用上那金创药啊!用上药,他就会舒服许多!”
史湘云对黛玉有种迷之信任,尤其是在见识到黛玉和白芍的本事之后,这样的信任更是上升了不少。
宝玉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史湘云的声音,他精神一振,也顾不上嚎了,挣扎着撑起身子,向门口那边看去。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是史湘云。
“云妹妹,你来看我了吗?”
“是呀!我给你带药来了,在麝月姐姐那。你赶紧用上啊,用上就不疼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麝月从袖口中拿出那盒药膏,迟疑地小声问道:“这药……用不用验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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