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门前的这场大戏,终于在顺天府尹的驱赶下,落下帷幕。作为动手的一方,沈时宜和众举子,还有沈兆坤,连同宣称要作证的钟春,一同带到了顺天府大牢。
秦瞻闻讯赶来,只来得及到大牢探望沈时宜。
“我来晚了。”
秦瞻皱眉,心疼的看着一脸疲惫的沈时宜。
沈时宜从虚空回神,看向身前的秦瞻,澹然一笑,“不用心疼我。这是我故意的。”
秦瞻皱眉,伸手拉住沈时宜的手,“跟我出去吧,有话我们出去再说。”
沈时宜笑了笑,却没有动,将手拉住秦瞻的手,拉着他细长的手指,在手中把玩,脸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我在这里待的舒服,做戏做全套,明天我在出去,就是孑然一身了,这样真好。”
“我不会让你有事,再说,事出有因,你不会有事儿的。”
秦瞻反握住沈时宜的手,说到。
沈时宜嘴角的笑意从见了秦瞻就没有落下过,听见这句话,沈时宜更是笑意加深,眼睛眨了眨,“我当然不会有事。我说的孑然一身,是指我父母,还有钟春。”
就在沈时宜隔壁牢房的钟春听到沈时宜的话,眼睛一动,死死的看过来。
沈时宜仿佛知道钟春的动作一般,往她那里扫了一眼,然后看向秦瞻,“从这次以后,我将自己跟父母的不合,摆上台面上,全京都,甚至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沈时宜对父母忍无可忍,一刀两断。还有钟春,我也尽力了,以后尽可以割舍掉。以后,他们不再是我的牵挂,我这不就成孑然一身了吗?这样多好,我早就不耐烦,有人能拿情意来栓住我,如今可以两清了,我心里不知有多畅快!”
沈时宜这般说,钟春在一旁几乎惊掉了眼珠子,她有些语结的指着沈时宜,“你,你这般无情无义,你这般算计别人,你,太独了!”
沈时宜被钟春指着,却是又一笑,回头看向秦瞻,“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开始就一直在纵容他们,等他们将我心里的线绷紧之后,我会毫不犹豫的断掉。小时候的朋友怎么了?兄弟姐妹又如何?生身父母也可以,只要让我不舒服了,我就会一步一步的,跟他们断开。你也一样。”
秦瞻手上用力,“我也一样?”
沈时宜仿佛没有察觉秦瞻的力气,当然一般的点头,“自然,就是一样。所以,你要想清楚,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这个人连对待生身父母都这般凉薄,更别提夫妻之间。你若是想要死心塌地的感情,现在还来得及,我心里,永远有我自己,然后才有别人。”
秦瞻听沈时宜这般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吗?同类才会互相吸引。你自以为演的很好吗?你是什么人,我早就知道。在津门第一次见你就知道。所以,我才定死了你,还小心翼翼的一直等着你。如今你跟我说开也好,以后,不要再委屈自己迁就旁人了,不值得。你只有我,才是真的值得你费心的人。旁人,还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说完,秦瞻如以前一样,扒拉一下沈时宜的头,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在她额头一吻,这才转身,“你愿意待在这里,便最后待一夜。明天出去,也好让世人看看,你父母是何等狠心,将自己柔弱的女儿,逼到何等境地。我先走了,另寻一处宅邸给你,嫁给我之前,你暂时住在那里吧。省的被拎不清的人打扰。”
说完,秦瞻在沈时宜愣愣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牢中光线昏暗,沈时宜似乎看到秦瞻发红的耳朵。
秦瞻的脚步声消失,良久,钟春苦笑出声。
“你知道吗?谢尚书许诺我,若是我成功跟在你身边,并且作证扳倒你,便让我进谢府做孙少爷的姨娘。”
钟春眼中含着泪,看着沈时宜,“那可是尚书大人!他让我进谢府,我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时宜,你说,我能不抓住吗?时宜,你是有能耐的人,你不懂我有多无助。即便你能给我钱,但是我心里还是如浮萍一般,不得安稳。这该怪谁呢?我也不想的。”
沈时宜却仿佛没有听到钟春的喃喃自语一般的倾诉,她的心思,只在秦瞻身上。她此刻有些头脑发懵,秦瞻刚才的话,是她想的那样吗?茫茫人海中,她竟然能遇到一眼就懂自己的人吗?像她这样,自小心无所依的人,真的能拥有这份幸运吗?
沈时宜靠在墙角,想着自第一眼看见秦瞻以来的点点滴滴,不觉有些痴了。
钟春见自己的话,沈时宜没听见般毫无反应,刚开始苦笑,后来又恼怒上来。
她此刻,后知后觉的发现。沈时宜再也不是小时候想睡,被她摇醒听她说心事的小伙伴,而是真真切切不再理她了,这种认知,让钟春恼怒上来。
一股无名的怒气,让本来想卖惨诉苦的钟春理智不再,开始渐渐大声,歇斯底里,“你如今什么都有了!你有钱!有官位!甚至给有四皇子这般贴心贴肺待你的真心人!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你帮谢尚书作证,不过是想有个落脚的地方,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你本来性子就独,名声坏一点儿,对你毫无妨碍!你还是那个有钱有能力的沈时宜。你什么损失都没有,就不能帮帮我吗?我这辈子就只求一处安稳罢了!”
钟春眼泪鼻涕都下来,整个人是从不曾有过的狼狈。沈时宜却恍若未闻,只想着那次第一次,秦瞻向自己伸出手,自己递出手的那一次,甚至偶尔还会偷笑一番。
见沈时宜这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钟春发泄过后,终于一抹眼泪鼻涕,重新安静下来。
这一夜,沈时宜带着甜意入睡,钟春却睁着眼睛,到天明。
牢门打开,狱卒叫她们出去,说是朝堂之上,已有论断。
钟春跟沈时宜走出牢房,看到等在牢房门口接沈时宜的秦瞻,钟春最后一次不甘心的问沈时宜,“你究竟是跟我虚以委蛇的小人,还是真的看出我另有目的接近你?”
沈时宜脚步不停的向秦瞻走去,嘴里却道,“你身上的梧桐花香味儿,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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