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干什么的?”
还未等两人更近距离地欣赏这栋瑰丽的建筑,便有人用粗鲁的叫声拦下他们。
有三个警卫收拾着步枪走来。看得出,在注意到二人以前,他们定是百无聊赖。莫医生看向他们身后,在靠近钟楼的围墙边上,设有一所简易的哨站。
“想到钟楼上看看。”梧惠问,“可以去吗?”
“可以去吗?”
拦住她的那人用滑稽的语气模仿着最后一句,其他人便笑作一团。梧惠并没有生气,因为不难看出,他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太久,生活的一点点变动都能让他们津津乐道。
莫医生倒是不喜欢他们这堪称幼稚的模样。他直言道:“你们如果是驻守这里的警卫,我该说一句,辛苦了。但驻守的规矩,是允许你们同曜州居民一起嘻嘻哈哈的吗?”
其中一人被他噎住,勉强站直了身子,只是表情上还有几分不服气。又一人不屑地立起了枪,用质问的语气说:
“曜州居民?防的就是本地人……和外地人!这宿江以北的,不也遍地都是曜州人吗?若不是厅长下令加强警卫,这群刁民非把整栋楼都给拆了不可。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你们闲杂人等可以来的吗?”
梧惠没太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与莫医生面面相觑。很显然,莫医生也没太明白。看他们呆头呆脑的样子,第三人难得拿出耐心来,如数家珍似地吹嘘道:
“了解得窄了,是不是?钟楼刚竣工时,羿帅便下令,没有许可证,不得随意进出。只是建楼的工匠嘴大,将楼内的美事泄露出去。此后,隔三岔五便有人来一睹楼内芳容,动不动掰个仨瓜俩枣的,钟楼是不堪其扰!”
梧惠又与莫医生对视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人相对来说比他兄弟更有文化,但多不到哪儿去。每个字都能听懂,塞进这人嘴里就不像话起来。
“大哥,您直白些,说点人能听懂的。”
凭这人的理解能力,怕是读不出梧惠话里讽刺的意思。不过三个人七嘴八舌的,隐约能用零碎的信息拼出一些轮廓。
单从这几人口中抠出来的说法,抛开真实性不谈,大意是,这座钟楼不仅外表看上去金碧辉煌,内部更是璀璨富丽。钟楼内部有着无数金银珠宝。每一层楼的墙壁都有朱砂、孔雀石、云母绘制的壁画;每一处壁画都漆以价格高昂、品质优异的树脂加以保护;每一位画上的神明的供台,都陈设了金、银、铜的器皿;就连每一处台阶、栏杆、立柱、屋檐,都镶嵌着珊瑚珍珠、玛瑙翡翠,以作修饰。
他们的言语充满了试图掩饰又止不住炫耀的讳莫如深,就好像钟楼是他们的私有财产。看着几人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梧惠实在不觉得有什么说服力。
“虽然确有传闻……但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这楼不得让大伙儿给搬空了?”
“怎么,你当哥儿几个的枪杆子是摆设?”
一人将长枪在地上磕了磕,梧惠真担心他把这公有财产给搞坏了。
“胆敢实行偷盗行为的,统统抓去蹲大牢。每个犯人都依法从重量刑。杀的鸡多了,猴自然也就老实了。”
“也不尽然。”一位同伴反驳他,“开始是罚,情节严重的杀,但拦不住好奇的人太多。就算不偷,进进出出也怪讨厌的。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还是厅长聪明,派人传出‘冒犯诸神者必将遭到神罚’的传言,咱们的活儿才轻松不少。”
第三人忽然愣住:“什么传言?那不是真的吗?”
眼见他们几个都未达成共识,八成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正当梧惠叹着气,看猴一样旁观他们的争论时,莫医生提问了。
“无意冒犯。但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监守自盗的事发生吗?”
“你什么意思?”一人说,“想说哥儿几个手脚不干净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不好意思。”
“嘿!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那怎么办?还要我意思意思呗?”
“你们有意思吗?”
梧惠厉声打断他们。
几个人有点像被老师教训的、犯错的孩子。能让她这一嗓子唬住,其实也不难看出,这三位警卫不是什么坏人。他们大约就是太无聊了。毕竟这里如此荒芜,除了庄稼便是牛羊。他们的工作性质,又不许和居民过于亲近,是个人待久了都要闲出毛病。
不过一位警员还算冷静。他稍作回想,便小声对同伴说:
“确实是有这种事发生过。”
“别提了,”他的同伴说,“想想就让人发毛。可能神罚是真实存在的吧……”
“你刚不是说这是谣传吗?”第三人马上回头质问。
“啊?你们不是在说私刑的事吗?”
眼见他们又产生了分歧,梧惠不禁暗想:如果这真是自己的梦,未免太过精彩,太有戏剧性。可能是报社的三流小说审多了,醒来以后一定要提高投稿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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