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三十冒头男子,瘦小枯干身穿白衬衣显得到还利索,头上带着个大号鸭舌帽,大夏天也不怕捂出痱子。
“你们是下岗职工吧,都有什么手艺?”
张家强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点头道,“这位大哥,俺们都是刚下岗的,没啥手艺,就是有把力气,能给找个活么?”
旁边张存东和严国庆憋着笑,也跟着连连点头。
鸭舌帽上下打量仨人一番,对他们强壮的身体比较满意,“这里可不好找工作,那些单位也不是给你们预备的,能下力就好,跟我走吧,只要肯卖力气一天二十块还管吃住!”
这货应该是那种掮客,只是不知道他拉了人是去工地还是卖到小煤窑。
这种家伙,坑了不少走投无路的下岗工人,让他们原本悲惨的命运更雪上加霜。
张家强打算弄清他底细再说。
“大哥,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敢出远门干活!”
鸭舌帽嘿嘿一笑道,“绝对不远,离着市区不到十公里,每天晚上都能回家!”
张家强又问工资什么事能发,等一些工人应该关心的细节。
鸭舌帽理所当然的笑着答道,“这些别担心,一会儿上车先每人给十块,就算是没面试上,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这下满意了吧!”
张家强露出贪财的表情道,“大哥,你等会,我和兄弟们商量几句!”
鸭舌帽不耐烦的挥挥手,眼睛却再继续打量周围的人。
张家强拉着二人走开几步,趁着四周人声嘈杂对他们说道。
“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个骗子,一会儿我继续套他,存东你去找我厂里的展位,让他们找人跟着我,回头你也别应聘了,我正好有事和你聊!”
张存东神色郑重的点头答应。
张家强看向严国庆说道,“老弟你打继续找活,还是有别的打算?”
严国庆脸上一阵红,露出挣扎之色,旋即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强哥我跟着你,你自己太危险!”
“那好,一会儿小心点!”张家强拍拍他肩膀,俩人一起走回鸭舌帽那边。
鸭舌帽正在忽悠一个中年汉子,见到他们两个过来,脸色不快的说道,“怎么就你俩了,那个呢?”
严国庆接话道,“哎,他不想下力,自己去别处应聘去了!”
张家强看鸭舌帽神色紧张,知道这货肯定怕少了一人泄露他们的行踪,这更断定了这小子后面肯定有猫腻。
他急忙解释道,“我们和他不熟,今天刚遇到的,排队的时候聊得不错,就搭了个伴儿!”
“你俩跟紧了哈,一会就送你们上车!”鸭舌帽这才恢复正常,继续忽悠那个汉子。
没多久鸭舌帽又忽悠了四个,加上张家强他们凑够了六个人。
鸭舌帽非常满意,带着他们向门外走去。
张家强回头正看到远处人群中李虎和铁柱高大的身形,二人正向这边张望,心里顿时淡然了。
一行人出门来到停车场,鸭舌帽领他们继续向前,最后停在了一辆满是灰尘泥土的破烂大客面前。
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车下两个男子正在抽烟闲聊。
见到鸭舌帽带来六个人,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大笑道。
“行啊,狗子你小子今儿可是发财了,一下弄了六个!”
鸭舌帽一翻白眼珠,“别废话,抓紧给他们发钱!”
中年汉子笑着给张家强他们每人发了一张大团结。
鸭舌帽等都领了钱后,扭头对他们叫道。
“上车,快点上车,耽误了工期,扣你们工资!”
剩下人陆续上车,严国庆神色有些紧张,张家强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紧跟着上了大客。
二十多座的破旧大客车,内饰剥落,地板锈蚀,到处都是废纸、烟头,各种垃圾。
前置发动机的盖子还开着,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儿混合着汗臭直往人鼻子里钻。
此刻车上坐了半满,十多个下岗工人有老有少神色各异却都非常安静。
还有两个正在抽烟打扑克的汉子,应该是车主一伙的打手。
张家强不动声色坐在了发动机旁,装着系鞋带,捡起一块烟盒的锡纸,悄悄塞在了火花塞白金点缝隙里。
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看着窗外的仨人。
众人上车后,鸭舌帽却和车下两人打了个招呼,独自一人向远处走去,看他方向也不是去人才交流中心,应该是完成了任务溜了。
车下俩人,一人上了驾驶室,开始发动车子。
另外一年轻壮汉,正门上车后立刻拉上了车门,仿佛看货物一般盯着众人。
看到大家都很老实,也没人随便发问,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想要坐下却发现张家强占了他的位置。
这货气呼呼的拍了拍靠背,“你,后面去,这是我的!”
张家强也不在意,走到严国庆身边,和他坐在了一起。
发动机发出一阵阵轰鸣,车身也跟着一阵哆嗦,却始终没挪动地方。
司机怒骂道,“这破车又他妈出毛病了!”
不一会儿司机满头大汗的回过头来对壮汉吼道,“先让他们下去,帮忙推推!”
壮汉气的一跺脚,又费力拉开了车门,大叫着赶大家下车推车。
等众人下车后,张家强忽而叫住了他们。
“哎,哥几个,咱们这是要被拉到什么地方?”
这话早就有人想问,只是下岗工人都逆来顺受惯了,害怕得罪用工方丢了这个饭碗,又有前面的那十块钱堵着嘴,所以没有一个人为了自己命运发问。
张家强这一说,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跟着叫嚷起来,要问目的地。
车上的四个人除了司机下来三个,手里都拎着扳手撬棍。
壮汉不耐烦的吼道,“找你们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就在郊区,现在告诉你们地方,有用吗,你们认识地方打算自己去?”
张家强冷笑道,“那也不能不明不白啊,至少让我们知道去哪儿,这是知情权!”
壮汉一使眼色,仨人都站在了张家强前后。
“我看你小子想找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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