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格外阴沉,凝云静止于长天,没风没雨,寒气刺骨。聂昂还在挣扎要不要弃城,一骑人马突然从密州飞奔来,给他捎了个消息——聂驰身死。
聂家这位盖世无双的老家主死得比襄王还冤屈,他是被那太守季无恙毒死的。这季无恙原本是故友之子,话不多,有什么想法都闷在心里,聂驰说什么他做什么,晨昏定省比聂昂还孝顺。
这大孝子陡然翻脸,趁人不备把聂驰毒死了,将其头颅拿去向赵雅投诚。
赵雅何许人也?人家嘴边是“仁义礼智信”,行的是“温良恭俭让”,自认是个君子,见到这么个不太君子的敌国太守,当即笑了起来,摇摇头,一句“你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就将季无恙赐死了。殿下替天行道完,大张旗鼓把聂驰脑袋给送回来,这一下成功叫整个密州乱成沸水。
遵照太子殿下的要求,如今密州境内的守兵全员撤到东平,戎马半生的聂老将军才总算首身完聚。
何子鱼跟聂昂听到消息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信使是聂家亲随,狼狈得像逃了三年难,心口前还带着一片干涸发黑的血渍。他外表破破烂烂,嗓音也衰败至极,以这破风箱似的嗓子艰难交代了前因后果,说完再也没力气支撑这疲敝之躯了,膝盖陡然卸力,被聂貅拉到凳子上。
聂昂并不关心密州在谁手上,他寻思着气盖世的老爹怎会被季无恙毒死,思来想去还没个所以然,先一口血吐了出来,霎时间整个人被一层死寂的灰色覆盖,喘不过气似的,聂貅赶忙给他顺心口。
一旁的小外甥没人照管便开始在身上抓挠。
“父亲……”
聂昂天旋地转,压了压喉头的腥味,他虚弱得一句短短的话要分成好几个段落,这间歇还得缓半天,半天后他终于细若蚊吟的说完了,那鹑衣鹄面的破败信使压根没听清,聂貅不得不替他转告:“他问你家主现在何处?”
那昼夜不休挂着伤奔波了好几天的人都比他好些,气若游丝的说道:“家主出事后就被管家带走了,棺椁已从东平动身。”
东平西边是密州,东边是一个连着峡谷的大平原,极其壮阔,过了这平原再往下一折,就是中州北道,横穿过这条冗长的路,快马走个十天半月,就到琅中了。
脚程快些,现在回去能赶上聂驰下葬。
聂昂拊胸大哭,这期间他断断续续的厉笑几声。
“可笑——”
“我父亲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守这破土烂地,却死在自己人手上……去他妈的自己人!”
“都是这些自己人,把我家……”
他哭跪在地上,陡然看到何子鱼在抓自己的脖子,眼前一黑,急忙扑过来。
还是慢了一步,少年光洁的脖颈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再深一点,就是脆弱的血管了,他却没什么知觉似的,平静得像块木头。
聂昂抱着外甥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在这人身上拍打。
“混账东西,他那么疼你,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没爹了,难道还要再丢个外甥?啊?”
“是不是要跟着一起下去才好过?我他娘还活着,你尽哪门子孝!”
“天呐,这都是什么事啊,偏偏就叫我赶上了——”
他嘶哑的哭声把何子鱼嚎清醒了一些,呆呆的看着对方嘴角的血迹。
少年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替这失声痛哭的人擦掉那抹血痕。
聂貅找来药和绑带,这点东西现在可都是稀缺物,药是翻箱倒柜差点把刀架在军医脖子上才抠出来的,绑带是从聂昂的亵衣上剪来的。
他替何子鱼缠好脖子上的伤,低头一瞧,又看到那手掌心正优哉游哉的滴着血,只得任劳任怨的替这位祖宗包扎手。
聂驰就是一座五指山,在的时候这俩小的都掀不起什么风浪,聂驰一去,这俩能先把自己作死。
两人没一起到泉下绕膝,全靠聂貅在一边竭力调停,忙得他天旋地转。
就见不是这个咬破了嘴唇和手指就是那个又抓起了心口,包扎好的伤又被挠开,并更上一层楼,要是不聂貅眼疾手快将那手爪子捆起来,今儿个必得有个脖子挂着个血窟窿的小鬼上路。
这从没抱怨过的人一气之下把手中的药瓶子一撂,慢条斯理的朝两人骂了起来:“两位这他娘的是闹哪出?家主还在路上,季家并不会因为你们的这片孝心就惭愧得吃不下饭,留着点力气回家守灵好么?一个个净给人添乱。”
聂昂抹了把泪愣愣看向这个绷着脸的亲随。
是了,他得先回去给聂驰戴孝,还要去找季无恙老爹讨个说法,要实在没说法,就让那老不死的给聂驰陪葬。这些事他都得去做,压根没那慌乱的余地。
密州失陷,它脚底下的惠州就跟敞开了后门似的,关都关不住,赵雅顺风顺水一路打到石门。石门城后是一片连绵的大山,沼泽瘴气遍地飘零,这大山之后,就是铜门了。
铜门乃是石门的孪生弟兄,地如其名,产铜,模样像两扇快关拢的门。只见两壁悬崖紧挨,崖下那条缝隙就是过道,仰头不见日月,还得提防崖上的猢狲往下丢石头,这些畜生一年要砸死好几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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