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三十四岁,还是三十五岁?
寥寥生日那天,远在异国的文清焕发短信祝贺她的成长,文清焕说恭喜她又老了一岁。寥寥看着手机上陌生的电话号码与熟悉的署名感到手指间细微的震动,她未曾想到文清焕还记得她,更未曾想到文清焕与她相隔千里也同样能感受到她面目的变化。寥寥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似乎文清焕就站在她的面前。文清焕的眸子是深褐色的,目光热烈,他直视着她,她在他的眼晴看到自己完美的形象。这个念头一直在寥寥的脑中徘徊,这个念头促使寥寥推掉所有的约会,她计划在文清焕炙热的目光中度过属于她与文清焕的美妙一晚。
寥寥要了一壶咖啡(寥寥忘了文清焕是不喝咖啡的)。在暧昧的烛光中依稀可见文清焕微黑的眼晴,寥寥在文清焕的注视下感到全身发烫,面颊绯红,就象一个少女沉溺于爱情中。文清焕的形象在烛光里越来越清晰,寥寥几乎能够感到文清焕正热情的审视着自己,寥寥像一盏被点亮的霓虹突然发光,刹那间在黑暗中不停的闪烁,寥寥的脸在一闪一闪的霓虹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异样光彩。寥寥开始回忆她对文清焕的一次次拒绝,这个痴情的男人似乎从未放弃过对寥寥的热恋,他总是说寥寥的身上有一股水仙的清香(寥寥身上传说中的香味,其他人从未嗅到过。),他相信寥寥是上苍赐予他的水仙仙子。寥寥对文清焕的每一次拒绝仿佛都更坚定文清焕对寥寥的感情,或者可以这样说,文清焕对寥寥的强烈爱恋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中形成完满的。可文清焕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走的那天没告诉任何人。寥寥只是知道文清焕走了,如释重负。
寥寥拒绝文清焕的历史像一根尖刺刺痛了她。自从文清焕走后寥寥像一尊高贵的雕塑突然失去了光泽。那些与文清焕同时追求寥寥的男人随着文清焕的出走像苍蝇一样飞离了寥寥的视野。从此寥寥在众人面前像一堵孤墙,无人去征服,无人去逾越。阵阵微酸顺着血管迅速扩散到的寥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寥寥把她的全部不幸归结于文清焕的离去,寥寥怀着对文清焕满满的仇恨逐渐衰老。
寥寥曾于某个黄昏漫步草间时被迎面走来的两位妇女惊呆。你可以从她们的外貌上看出她们身上流着同一祖先的血液,或者你可以猜想年长者为年青者的母亲。年长者的身体已严重变形,胸脯象两个未装满水的水袋悬挂于如桥墩般粗的腰际,双腿膨胀,赘肉随着身体前进的节奏间歇性的抖动。年青者的身体已经初显向年长者的迹象,腰宽腿细,就象一根被浸泡过久而发涨的巨型擀面杖。寥寥感到无比惊诧,似乎身体正迅速向年长者靠拢,她感到她的牙齿开始发黄,皮肤不再具有光滑度,满面皱纹,衣服已经无法阻止小腹下垂的速度,肚子象气球一样疾速膨胀。恐惧在寥寥的身体里不断壮大,几乎使寥寥陷于崩溃。
文清焕的短信使寥寥觉得自己依然年青,她似乎又回到了她的青春岁月,她还是那个充满无限魅力的年青女子。寥寥突然间是如此强烈的思念文清焕,思念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可抗拒。文清焕的轮廓,文清焕的深深的眸子像幽灵一样摄住了寥寥的思想,寥寥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幸福。寥寥忍不住要给文清焕打电话,她已经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幸福。寥寥的手触到了那些发烫的按键,她看着手机显示正拨打的电话激动得浑身发抖,她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浑厚的男中音慌到不知所措,她仿佛突然失声,嗓子里挤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她慌得快速的按下挂机键,又害怕文清焕打电话过来,匆忙关机。她无法接受自己因为一个曾经被自己拒绝多次的男人的惦念而如此失态。
寥寥急急饮了一大口咖啡,似乎欲将自己的失态一并吞下。咖啡却突然哽在寥寥的喉里,寥寥难受得哇哇大叫,继而开始不停的呕吐。寥寥不停的呕,深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无情的向外四溢,在浅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大块奇异的污渍。寥寥还在不停的呕。寥寥边呕边回忆自己的痛苦,积蓄已久的哀恨瞬间喷发,寥寥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哭倒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
从临桌突然传来尖锐而又苍老的女人笑声。寥寥固执的认为那笑声是针对她的,寥寥听到如此苍老的笑声感到愤怒,她无法忍受一个拥有苍老笑声的女人的嘲笑。寥寥像一只愤怒的狮子咆哮着离开。苍老的笑声却像蚊子一样绕着寥寥不放,苍老的笑声一直在寥寥的耳际飘来飘去。寥寥一路狂奔。寥寥欲在快速的奔跑中逃离令她恐惧不堪的苍老的笑声。寥寥就这样一路的跑着,苍老的笑声却始终缠着寥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寥寥感到疲惫不堪。
寥寥不再跑了,寥寥感到自己像一棵枯萎的树。她满怀倦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她感到它们凹凸不平,她从明亮的玻璃窗面看到脸上的沟沟壑壑,她从别人的目光里觉察到自己的迅速衰老,她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轻,她知道自己的老,自己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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