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漂亮的鲁姗姗每次看着热水从自己富有青春活力的肌肤上滑下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是一种看着青春从指间溜走却又终究无可奈何的心绪。郑煌是个好人,温良敦厚。但是每个女人都宁愿他是自己的父亲或是大哥,而不是夫君。丁骨树皮实在是配不过她凝脂滑香的。但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得成了他们男人争风吃醋的牺牲品,就如同一根嫩绿的枝条,被人从一株大树上剪了下来,然后随随便便地插到一棵矮小而卑微的树上。
当她也像邻人少妇一样,簇拥着用痴迷的双目去追逐那被人欢呼簇拥的苏岛壮士英武的雄姿的时候,可曾想到,几天之后,推开家中那扇木门去迎接自己的二叔的一刻,会有怎样一种怦然的心动?
我相信,郑炫在被她的美貌深深震动之后,心中首先产生的不是喜悦,不是感念上天给了他哥哥这样一份幸福,而是不安。生命中的不安往往来自于不和谐。大嫂的淑美与光彩和哥哥的木讷与驽钝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她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自己不允许哥哥受到伤害,理由或许也不是那样充足吧?如果她真正是一个温淑的女子,那么自己这一家人又这样感戴她的恩情呢?只能越发手足无措。这桩亲事本来就是一件错事。是啊,谁说不是呢?
然而事已如此,他只有相信,哥哥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温良敦厚的人。在日子漫过他们的生命之后,大嫂是可以感受到哥哥的好的。
日子就这样平缓地流逝,一家人相敬如宾,温情融融。春花不再绚烂,秋叶开始飘零,郑炫渐趋平静的心中却开始隐隐察觉到一些异样,这种异样在大嫂偶尔的一眼偷睨,一脸悄涩之中蔓延开来,已开始让他不安。
因此他不敢再正眼看一看大嫂。偏偏大嫂看她的目光慢慢已不在躲闪,甚至已开始迷离。
她每天精心做好饭菜,早早地待郑炫回来吃。桌子上,开始还很拘谨,后来终于放开,由劝酒进至手把手地灌。
她看到窗外已开始飘雪,便想到要为郑炫缝制一件冬衣。当她的纤纤玉指在他的虎躯上飘飘游走的时候,郑炫似乎已禁不住她的吹气如兰。
一天深夜,月上中天,鲁姗姗裹上浴巾,偷偷地跑到郑炫的睡处,她呆呆地将目光胶结在他那刚劲英武的虎躯上,痴痴地感受那男人的鼻息……
郑炫拂衣而去!
目光已冷却了一腔春情。
铁门一横,势必要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将自己的青春锁在阴暗的阁楼之上,日日夜夜呆看着窗外人喧人杂,车来车往,任它年复一年地枯萎、泯灭,烂在发霉的时间里,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剧?
苏梅岛民风淳朴,最讲究纲常礼教,那个时代的郑炫,也根本上不能容忍受尽欺辱与磨难的哥哥的妻子来喜欢他。不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同时,对于一个生命底气根植于江湖的男人来说,解决这类问题的方式通常只能是拔刀,尽管对于别的人来说,拔刀远非最好的解决方式。
然而鲁姗姗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找一个英武潇洒的男人来燃烧自己已逝,正逝,将逝的青春。既然郑炫拒绝了她,那就让那个总是在小楼下逡巡的其他来吧。只可恨豺狼很多时候披着人皮。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不能回头。于是一个女人的扭曲与变形就这样一路在时空中碾过。她纵欲,她谋害亲夫,她一发而不可收。
类似于徐志摩。这位二十世纪初的风流才子,不顾及与张幼仪的结发之情,不顾及与好友王庚的交谊,不顾及恩师梁任公先生的谆谆告诫,不顾及双方父母的痛苦,必欲与陆小曼结成连理。他自己以为为了追寻理想中的爱情冲决一切网罗在所不惜,然而,且不论那是否便是你要的真爱——当你的行为不可避免要伤害到他人时,要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时,抽出双刃剑的举动依旧可以如此义无反顾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郑煌毫无疑问是这出悲剧中最无辜最悲惨的角色。但是当初谁叫你娶她进门?你果真不懂得不该你得到的不能要吗?这个世界是不允许出现背叛的。背叛者必须付出代价。徐志摩如是,鲁姗姗、西门庆如是,郑煌也如是。
一切的一切通过刀光来终结。
四周的凡夫俗子都被供桌上兀自滴血的两颗人头吓得抽筋。郑炫冷酷的目光中,深深的伤痛又有谁能够真正体会得到?
连警察也被他的气概所折服。当长街两旁的众人肃立着为他送行的时候,秋风似乎也格外的萧索……
三
郑炫的生命或许终究是属于江湖的。他在曾经结交过的各地大哥如八面神吉青、黄四娘夫妇的豪爽与热肠让郑炫好歹扫开伤痛,开怀大笑。提着拳头照着对手的脸门大吼“爷爷郑炫,一个能干五个”的时候,一股豪气平地起万丈……
他是否希望让自己的生命与动荡合为一体,现在已不得而知。然而上天再次给了他一段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让他即使梦回少年也未必如此平静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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