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年的六月,虞子衿在西水街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找到一份值夜班的事做。按常例,女生是不允许当夜班的,她向负责人撒了个谎,说家就住在超市的楼上,很近。何况,西水街这一片都是居民区。好说歹说的算是答应了下来。自此,每日从夜里十一点准时接班,一直上到次日八点。期间,与同值的奥拉轮流到值班室里睡觉,他睡上半场,虞子衿睡下半场。九点半钟,她要在另一家公司做前台接待,没人的时候,偷空打个盹。
这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面积都不大,顶多就是两间客厅加一起的总和。货物的品种也有限的很,以零食类食品为主。外加两排日常生活用品。在虞子衿身后的展柜摆放着十三种不同牌子的香烟,其中有两种是奥拉平时爱吸的。骆驼和三五。此外就是一些美容护肤品,以及莫名其妙的物品。整体结构令人浮想联翩,由此甚至能概括出一个古希腊文化中有关数字的隐喻。
十一点半至一点是个客流高峰期。十二点,东头的“柳叶”网吧准时关门,于此正负半个小时内,便有三三两两的推开玻璃门进来,从货架里抽取各自所需后到柜前结帐。基本上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一个个象是跑了原路的车似的,来加油站补充能量。烟和方便面,饼干和饮料,不外乎这几样。时间长了,不用想都能知道今天谁谁谁会要什么口味的方便面。
奥拉和他们比较投缘,常常隔着柜台眉飞色舞的大谈特谈网络游戏。虞子衿听不太懂,也不甚感兴趣,只微笑的看着他们年轻的脸生动的逼近苍老。有时,奥拉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扔进钱柜,在冰柜里抽一听凉的刚刚好的啤酒,靠在微凉的柜面呷上一口,很是享受。冰柜顶头安置的音箱不露痕迹的放着流行歌曲。香港歌手王菲的“流年”或林忆莲的“寂寞流星群”。奥拉像爱着骆驼和三五的滋味那样由衷的喜爱着这两首曲子,简直是百听不厌。
虞子衿不会玩游戏。自从需要隐蔽在这座城市以来,她曾经尝试过,但始终学不会。有时也玩过“重返德军总部”之类的战争游戏,但很快就因为不能顺利过关丧失了兴趣。重复地在同一个地点取宝物,补充弹药,杀同等数量的敌人,令她不胜其烦。她讨厌这种貌似随机的一成不变。也许有可能还是在为劣绩找借口。谁知道呢。
两点过后,奥拉进了值班室。大厅里因为少了一个人的份额而突然开阔了许多。手里的酒差不多快要见底了。空调主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日光灯将沉默的夜色阻隔在门外。虞子衿按下重复键,开始反复的听台湾歌手齐豫的“YOU?CAN’T?SAY”。一直听到无动于衷地在玻璃门前漠然的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一直听到奎叔从外推门进来。
YOU?CAN?SAY?ALL?THINGS?MUST?END?......
BUT?YOU?CAN’T?SAY?YOU?DON’T?LOVE?ME?ANYMORE
齐豫的嗓音深处其实并不怎么圆润。听的久了,便得出这么个结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唱这最后一句时令虞子衿有点燃身后十三种牌子的香烟并一把火烧个干净的冲动。恶狠狠的在心底里复制了那最后一句“BUT?YOU?CAN’T?SAY?YOU?DON‘T?LOVE?ME?ANYMORE”,以此消解突如其来的冲动,平服难以言状的烦躁。此举屡试不爽,到最后,象是高潮过后对感情本身莫名其妙的厌恶那样,对其嗓音的音质优劣与否不做考虑。
奎叔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每天三点不到的样子,她都在干什么。虞子衿懒得回答,奎叔穿着有细条纹的睡衣来店里买热摩卡和火腿面包,临走前再要一包烟。有时三五有时云烟,偶尔也来香格里拉。结帐的时候,能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有很厚的硬皮,并带有浅淡的熏黄色。
你不要总是放同一首曲子嘛。我每次来听到的都是这首。
一共是十五块六。虞子衿没搭理他的话茬。
真的,我现在只要闲下来就老哼这曲子。又总是哼不会,不晓得哪里不对,接不上来,就老想着,不把那段接上来,总不舒服。
哪段?
现在会了。都快听了一个月,能不会吗?
那就好。
可也别总是放这首啊!你难道不腻?
目前不腻。
真奇怪!这换谁早就腻了。
奎叔手里攥着一百铢的票子并不急着递给我,只管碎碎的说下去。好听是好听,可任何一首曲子,重复了再重复,就会变得象机械音那样单调乏味了,不啻于噪音,你明白?
虞子衿低头从钱柜里找出四铢四角的零钞,排在他面前说:找您零钱。
如此僵持了近一个月,到底,还是对劝解她这一行为完全的不再有任何举动了。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视齐豫于无睹。心平气和的在柜前和虞子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管“YOU?CAN’T?SAY”反复在多少天里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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