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邺城,齐焱刚走过树林便听到了深深浅浅的湖水声,远远望着,只觉着有薄薄的青雾漂浮在湖面,像笼着一层青色的纱。
岸上垂柳的影子淡淡地在水里摇曳着,那柔细的枝条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胳膊相互的缠着,挽着,湖面上的一轮新月氤氲的漂浮,微风吹过,那银光忽而被揉碎成万千星辰,波光粼粼,似轻舞的霓裳,让人看了有些醉。
齐焱慢慢走近,这才看清了那湖面上漂浮着的‘青雾’,这哪里是雾,竟是一个个簪尖儿大小的飞萤,闪着青青蓝蓝的荧光汇聚在一起,漂浮在湖水与岸的交接处。
因着有摊主的提醒,齐焱谨慎地沿湖走着,并没有靠近那鎏萤。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齐焱便望见了花奴,此刻她正坐在一个怪石前,低着头仿佛在跟那怪石说着什么,齐焱没有惊扰她,只是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离她不远的石墩上。
夜色静谧,齐焱手拄着脸望着这一方天地,没想到九幽还有这处开阔的好地方,让人内心平静。
齐焱从怀里拿出了桃夭镯,在月光的映衬下,这玉显的更为华贵好看。
“在想什么?”花奴抱着怀里的小兽坐到齐焱的身旁,可那小兽怕生的很,挣扎着还是下了地,逃命似的钻回了怪石中的洞穴里。
齐焱看着那小兽从洞穴边探出了个小脑袋,皱着眉笑道:“我有这么可怕?”
花奴摇了摇头说:“这小兽胆子极小,怕人的紧,所以我才给它放在这,至于你嘛……我以前也觉得你很可怕,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你跟我印象中的很不一样。”
“哦?那你印象中我是什么样子?”齐焱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是非不分,庸碌无为……”
花奴看着齐焱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黯淡,于是赶紧找补道:“不过跟你相处久了我发觉你并不是这样的,你有学识,有谋略,有耐心,就光看你对孩子们的态度和你写的那些书我就知道,你是个心中有沟壑的人,也是个温柔温暖的人。”
齐焱没想到花奴竟这般直白的夸自己,嘴角有些忍不住地上扬,可身为帝王的他早已经习惯了隐藏情绪,于是侧了侧头,没让花奴见到自己唇角的笑意。
花奴歪着头问道:“月湖平日里只有我会来,魂魄都不敢靠近,你怎么来了?”
齐焱自然不会承认是来找她的,他抿了抿嘴,眼神向旁边瞟了瞟说道:“我出来散步,鬼使神差的就走这儿来了。”
花奴看了看他手里的桃夭镯问道:“这不是你祖母的桃夭镯么?”
齐焱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若有所思,他淡淡地开口:“这个镯子是祖母送给执剑人的,想让她陪着我为我生儿育女,只是后来又被我收回来了。阉党未除,皇宫里看似安全却危机四伏,连我的安全都没有办法保证,更何况是她。”
花奴听着齐焱这话,心里犯起了嘀咕,执剑人?之前看过的前尘里,齐焱身边贴身的只有太监程怀智和暗卫韩定,从来没见过什么“执剑人”。
花奴见齐焱眸子有些落寞,开口宽慰道:“能被帝王爱一遭也是不枉此生,只是帝王之心向来不会只给一个人,你还要爱社稷,爱子民,自己的幸福永远是摆在最轻的位置,她应该对你很忠心吧?她会明白的。”
可齐焱却摇了摇头:“剑本凡铁,因人而灵,执剑人不需要有任何想法只需遵循皇命,可是她每次在我作局之时都会不知不觉间扰乱我的计划,甚至有时候还会跳出来反对我,这并不是一个合格执剑人该有的行为,跟韩定比,她还差很多。”
花奴指尖交叠着,想着那前尘珠应该不会出错,她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出现过齐焱的生活里。
每次在危机关头,也都没有所谓的执剑人来救他,有的,只是他一次次剜向自己心口的剑!
花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试探地问道:“你想想看,她跳出来阻碍你反对你,是不是都在你谋划的越为阴险狡诈的时候?”
齐焱解释道:“谁愿意阴险狡诈着过日子,只不过对付这般诡计多端的阉奴,必要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才能活下来,才能赢。”
齐焱低头看了看那镯子思忖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花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好似真的是这样,每次我起了这种比阉奴更奸诈的心思,执剑人便会跳出来一次次地对我说,我从不是天下人眼中那般不顾手足不顾江山的恶人。”
花奴顿了顿,进一步的试探道:“后来那些想害你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加害于她,是不是?”
齐焱点头:“没错,所以我才将她送走,只有她走了,我才能放开手脚没有后顾之忧。”
齐焱眸色渐深,有些苦笑着说道:“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泥足深陷,看着天下人的耻笑和满朝文武百官的失望,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我的良善是不是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眼中。我抄了她全家,可她仍然愿意原谅我相信我,有时候我都会想,满手鲜血的我究竟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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